九深一浅能重复几次 听叔叔的话一会就不痛了

时间:2020-07-27 19:25

招魂低头,冷眼见她摔下去抱着脚痛苦的样子。她没有回头,直直打开后院门,跑了出去。她该吓坏了,看见自己如此可怖的眼睛,怎能不害怕?

招魂眼里的血丝渐渐褪去,露出平淡无奇的本色。

身后有异动,他无需回头,也知道是谁来了。

“你比我想的要快。”

聂寻握刀,二话不说冲了过来。招魂反手抵挡,修长软剑紧紧贴着手臂:“慢些,我说过不会伤她。”

聂寻欲跳窗出去,却又被他阻拦,软剑挽了个漂亮又危险的剑花,锋刃擦着他的胳膊而过。招魂道:“她没有你想象的柔软不堪一击。不用担心,过来,我们说说话。”今夜没有浩瀚星河,月亮不知躲哪儿去了,天幕黑得深沉,风寒意丝丝,温柔而惬意。

招魂双手撑在窗台上,坐了上去,软剑如蛇伏在膝头:“我喜欢河秋。这儿让我嗅到了人味,让我发现,原来自己可以活在阳光底下。有时候我会真以为自己是个普通百姓,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。”

聂寻双眸不留痕迹地扫视,寻找他的破绽。

“自从隐退,我很少见到旧友,前辈们死的死,失踪的失踪,也不能联系。我心中有许多问题,想找人讨论而不得,所以借晁家的机会来问问你,”他望向聂寻,“你信因果轮回吗?”

聂寻一动不动。

“各大门派都有不成文的规定,如果一个刺客能活过三十岁,即可退隐。自我离开后,不系舟的人里还没有活到三十的。前年我去了大赫,那儿的人信佛、信因果,说善恶有报。我不懂,如果世上真的有因果,为什么我们这样的人还能活到现在?三十岁之前,我天天盼着隐退,不想过刀口舔血的日子,等真的隐退,没了盼头,才知道这是最难过的。我的因在哪里?果在哪里?为什么我看不到?”

楼下锵然有声,招魂低头查看,见一根短箭没入墙壁,燕婠举着一柄弓弩,直对未莞。他喃喃道:“真是个爪牙锐利的小东西... ...”

趁此机会,聂寻飞身上前,长刀划出利落的弧度,不出意外地被软剑格挡。他虚晃一招,刀走偏锋,顺着软剑刺去。招魂手腕轻抖,将长刀挑开,出剑极快,几乎有了重影,招式却不乱,一时刀光剑影翻飞,看得人眼花缭乱。

“你拿着那根红绳子的时候,我看到了。”招魂低低笑出声,声音竟然真如索命鬼差。“你那时的眼神啊,真叫人吃惊啊。我原以为,你无意于儿女情长,没想到错了。”

师父说,毁掉别人珍宝的时候,就要做好自己珍宝被毁的觉悟。

聂寻失神的刹那,腰间宛如被流水洗涤过,一阵凉,尔后的火辣辣的痛。

一连三日宅子里没有任何动静,燕婠听苓枝的话,决定主动拜访尔朱氏的主母,也就是聿罗的母亲。自聿罗成家,他与家主分居别院,但一个月有二十天往家主的宅子去。

苓枝拿来一本小册子,上头详细记载从渚崖城带来的每样物件,上至珠玉绫罗、下至痰盂夜壶... ...啊真是,为什么连夜壶也要记啊!燕婠托着腮,眉毛纠成一团,她不知道送什么好,于是挑了看上去比较贵的,红绒布盛着的百年山参、镶玛瑙的灵芝如意,这样总不会错。

今日好歹没下雪,家主府邸离聿罗的宅子不远,燕婠不想坐马车,让苓枝推自己出去。东西不多,雪照一个人捧着,倒不吃力,三人慢悠悠在长街上走,沿途扫雪的人很多,见到她的轮椅,大都露出惊讶又惋惜的神色,不过很快移开目光,不让她太难堪。

大赫人还挺尊重人呀。

府邸比宅子稍大,叫开了门,雪照上前说明来意,还没等苓枝拿出帖子,婢女不大客气说:“主母应可敦的邀请,昨日已启程去了大都,你们来晚了。”

“那就劳烦将这些东西交给主母身边的人,说我家娘子来过了,这是一点心意。”雪照把礼品抱给婢女,但后者退了一步,面露警惕:“东西拿回去,我们不收。”

燕婠见婢女的神色,猜到了大半,忍了好久才没翻白眼:“不收算了,我们走吧。”

雪照左右为难。

“还不走等人家来赶么?”

门后响起男子的闷笑声:“谁要赶燕娘子啊?”

婢女慌忙回头,一拜:“淙罗主。”

“我母亲的确不在,你们既然来了,就进来坐坐吧。我阿娘也是南赫人,一直想回到南边去,你来,正好同她说说话,指不定你们二人能成为忘年交呢。”淙罗边说,边从苓枝的手上接过轮椅,连人带椅扛过门槛,才让苓枝接手。

他口中的“母亲”、“阿娘”初听来让人一头雾水,但只需稍稍思考,都能猜出前者指的是嫡母,后者才是生母。

燕婠一时满脸通红,不知是羞的还是尴尬。

府邸布局与聿罗的宅子相似,淙罗在前面带路,话跟连珠炮似的,不给人插嘴的机会:“这里习俗与南赫不同,若非母亲发话让你来,你不必过来。像刚才那样,下人会把你当成特意来巴结母亲的,所以言语间有所冒犯,你别见怪。其实不只是你,阿兄的嫡妻亦是如此,随意过来免不了看人脸色。来日方长,很多习惯你得慢慢适应,要是不明白也可以来问我。”

燕婠眼眶涩涩的,一时不知说什么好。

苓枝见她低着头,于是道:“多谢... ...淙罗主,我家娘子年幼懵懂,还请淙罗主以后多提点。小奴无以为报,今后若有小奴能帮得上忙的地方,尽管开口。”

淙罗笑了笑:“你还是叫我郎君吧,译成昭黎语的‘淙罗主’,总叫人觉得怪怪的。”

“是,郎君。”

淙罗生母住的屋子在府邸最深处,屋旁种满看不出名字的树,都只有一人高,叶子落光了,枝桠承载簌簌的雪,宛如白玉条。门前檐下挂数十个瓦盆,吊兰、迎春、爬山虎一类藤蔓皆枯萎凋零,阶下也种满花,但都逃不过冻死的命运。

淙罗率先进去,不消一盏茶时间出来,示意燕婠可以进了。

掀开厚厚的红毡帘,首先嗅到若有若无的水仙花香,叫人心头一颤。桌案茗碗皆楚楚整洁,四方窗牗明亮,半旧地毯绣精致的玉树海棠图,周边修饰菊花纹,底纹是昭黎旧时常见的如意图案。燕婠一见,恍惚间似乎回到故土,那种如意纹她的嫁衣上就有。

兰绡屏风后,妇人发髻高挽,鬓已斑白,一双美目犹见年轻时丰韵,她含笑:“是南赫来人了吗?”

“奴家渚崖燕氏。”她颔首示意。

“久安谢氏。”妇人略微思索,柔柔道,“我记得许多年前,先父去过渚崖,那时候昭黎尚存,渚崖只是偏僻小城,不过父亲说那里风景秀美,城主樊氏更是对客商礼待有加。不知如今樊城主可安好?”

她迎上妇人的目光:“一切安好。”

很快,婢女呈上一些精致小巧的糕团来,兼一壶葡萄酒。八面瓜棱样式,银质錾刻五谷丰登之景,燕婠的目光立刻被它吸引住。

谢氏道:“北赫人不爱喝茶,要喝只用粗茶兑进牛乳里,那种茶太酽,想必你喝不惯,还是喝些葡萄酒吧。”她捧起酒壶,“我亲自酿的,不醉人。”

燕婠犹豫了一会儿:“就一杯。”说着仰头看了看苓枝。后者默许。

婢女拿来一个鸡蛋壳大小的杯子,谢氏斟满,她抿一口,真甜,有一颗牙都被甜疼了。燕婠脖子一昂,果断喝完,放下杯子再也不碰。唇齿间皆是葡萄酒的甜腻,慢慢的,口腔内壁涌起涩感,她忍不住用舌头舔了舔。

眼看谢氏又要倒酒,她慌忙道:“谢夫人... ...您似乎很喜欢养花?”

谢氏抿唇笑道:“我算不得‘夫人’,既无官职诰命、又非德高望重。你若不嫌弃,叫我一声‘谢姨’即可。好容易南边来了人,我一见你就觉得亲近,你这丫头,若是我亲生女儿该多好... ...娘子见笑了。我口不择言,老糊涂了。”

燕婠忙道:“夫人才不老。若夫人不喜欢,我叫您‘谢娘子’便是。”

不是所有人都担得起她一声“姨”的。

谢氏瞧了她半晌,笑了笑,点头。

燕婠将视线移到火盆旁如火如荼的水仙花上,清一色洁白胜雪,枝茎丰茂,花开了一半,露出蕊心喜人的浅黄色。

“你要是喜欢,我叫人把它搬去你屋里。”谢氏指指水仙花,“我尚在闺中时,顶没耐心莳花弄草,但我阿娘喜爱得紧,尤其看重一盆春兰,不让我们碰。那兰花开的花,好像一只蝴蝶,翩跹欲飞。她日日侍弄花草,我们在旁边瞧着,或多或少会了些。”

燕婠婉拒的话还没说出口,谢氏又道:“我猜你正想着法子拒绝我呢。小丫头,你收下吧,他们都不要我的东西,硬塞过去,都落得个丢掉的下场。只有淙淙愿意留着、愿意陪我,他是个顶孝顺的孩子... ...小丫头,你把花抱回去,夜里闻一闻花,好像自己还在家里一样。闻久了,你便知道,这里也是你的家,和渚崖没什么两样。”

的确没什么两样,这两个地方,都是她不想待的。

燕婠拿了块糕团,轻轻咬一口。咸的:“谢娘子当初初至牙拓,会不会想家?”

“我年轻时爱荣华富贵,知道夫君是尔朱氏家主,高兴得不得了,哪里会想家呢?如今不同了,人年纪越大,越想回久安看看,可就算能回去,也已物是人非... ...”

后面的话她没再听,谢氏的声音在耳畔嗡嗡作响,她见谢氏的嘴一张一合,每个字都能听懂,但思绪早已飘到九天之外。

这或许也是她将来的命运。得到或得不到枕边人的情意、为他生子、围着孩子转、孩子大了就要离开自己,然后,静静等自己老。夫君、孩子、老去,她的一生,现在已经可以看得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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